马嵬驿

〔唐〕温庭筠

穆满曾为物外游，

六龙经此暂淹留。

返魂无验青烟灭，

埋血空生碧草愁。

香辇却归长乐殿，

晓钟还下景阳楼。

甘泉不复重相见，

谁道文成是故侯。

【译注】

• 马嵬驿：即马嵬坡，故址在今陕西省兴平市西北二十三里，距离长安百余里。
• 穆满曾为物外游，六龙经此暂淹留：皇上曾到世外巡游，其六马车驾在此曾短暂停留。穆满：周穆王名满，曾西征犬戎。此以周穆王喻唐玄宗，以“物外游”称其奔蜀避乱。物外：世俗之外的仙境。六龙：周穆王驾驭的骏马，此喻唐玄宗车驾。淹留：停留。
• 返魂无验青烟灭，埋血空生碧草愁：纵有返魂树也不能使人还魂，只有鲜血化成青草在诉说怨愁。生，一作“成”。
• 香辇却归长乐殿，晓钟还下景阳楼：人已不见，香车又回到京城宫殿，人去楼空而晨钟依旧。长乐殿：即汉代长乐宫，西汉高帝就秦长乐宫改建而成，借指唐玄宗住处。景阳楼：南朝陈景阳殿，为陈后主和张妃（丽华）宴乐之所,借称玄宗和贵妃曾经住过的唐宫。
• 甘泉不复重相见，谁道文成是故侯：纵作甘泉宫也不可能招致亡魂再见，即使是文成将军也难以被封侯。甘泉：即汉代甘泉宫，原为秦宫，汉武帝扩建，在此朝诸侯王，宴请外国宾客。复：一作“得”。文成：文成将军，即齐人少翁。

唐玄宗天宝十五载（756年）六月，安史叛军攻破潼关，唐玄宗与杨国忠、杨贵妃姐妹等仓皇奔蜀，路经马嵬驿，六军徘徊持戟不前，要求诛杀杨国忠。接着随行郎吏恳请唐玄宗以杨贵妃搪抵天下怨愤。玄宗无奈，反袂掩面，让人缢死杨贵妃，史称“马嵬之变”。

“穆满曾为物外游，六龙经此暂淹留”，首联以周穆王周游天下的传说比喻唐玄宗奔蜀，实际是说安史之乱爆发，潼关失守，玄宗逃奔西蜀，经马嵬驿，车驾短暂停驻，原因是发生了“马嵬之变”。

颔联“返魂无验青烟灭，埋血空生碧草愁”，承上联叙述“马嵬之变”的后果：贵妃已死，犹如青烟消逝，纵有返魂树也不能使她回生；如今只有贵妃的鲜血化成的这一片茂密的青草在诉说着她的怨恨。诗人省去了马嵬兵变时六军驻马，贵妃与玄宗生离死别的情节，形象地描写了贵妃的悲剧。

“香辇却归长乐殿，晓钟还下景阳楼”，颈联描写唐玄宗在事变之后的生活状况。《新唐书·宦者传》载，收复长安后肃宗不要玄宗再过问天下大事，由宦官李辅国胁迫太上皇（玄宗）从兴庆宫迁到西宫。此联叙述了唐玄宗回到长安，看到人去楼空，钟声依旧的情景，饱含着他对亡妃的思念之情以及他的孤独寂寞。“香辇却归”道出了马嵬事变中玄宗与贵妃一生一死的不同命运；“晓钟还下”写出了钟声依旧人已非的无奈之情。

“甘泉不复重相见，谁道文成是故侯。”一个命归九泉，一个残生人间，纵作甘泉宫也不可能再相见，即使是文成将军也难以被封侯。这里诗人化用典故，说明这场悲剧的无可挽回，暗示玄宗的无尽的悲哀与怀念。对玄宗重蹈武帝的荒诞，命方士寻找贵妃亡灵的愚蠢作法，诗人不无讥讽之意。

诗以叙事为主，兼有抒情议论。中间二联杨贵妃唐玄宗交替描写，工整的对偶以虚字抑扬使叙述变得婉转而流动。

全诗以叙事为主，描述中兼有抒情和议论，通篇用典，借前朝故事叙述，别开生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