感春

〔唐〕李贺

日暖自萧条，

花悲北郭骚。

榆穿莱子眼，

柳断舞儿腰。

上幕迎神燕，

飞丝送百劳。

胡琴今日恨，

急语向檀槽。

【译注】

• 日暖自萧条，花悲北郭骚：天气变暖，但家境仍然冷落萧条，白花遍地，更使我这北郭骚感到悲伤。萧条：寂寞冷落；凋零。北郭骚：春秋齐国的一个读书人，关心国事，讲义气，乐于助人，以贤良忠孝闻名乡里。但家贫如洗，每天结罘网捉鸟兽，割蒲苇织草鞋，换些柴米来奉养母亲。还曾向晏子借过粮食。
• 榆穿莱子眼，柳断舞儿腰：一文不名，只有像来子钱一样的穿眼榆荚，不见舞妓，倒有如柳条柔软的舞妓细腰。莱子眼：古钱币名。
• 上幕迎神燕，飞丝送百劳：张开帘幕，迎接神燕，弋射飞丝，送走伯劳。上幕：即“张幕”。迎神燕：古人每于春时张幕于郊外，祈燕求子，故云“迎神燕”。百劳：鸟名，即伯劳，又名鵙或鴂。
• 胡琴今日恨，急语向檀槽：弹起胡琴，借以抒发今日愁恨，频繁急切的乐声扑向那紫檀琴槽。胡琴：古乐器名。檀槽：檀木制成的琵琶、琴等弦乐器上架弦的槽格。亦指琵琶等乐器。

李贺是唐宗室后裔，到了父亲李晋肃，家族败落，颇为贫寒。诗人幻想通过科举实现人生理想和抱负，摆脱贫穷落魄，却因种种原因，应举受阻，仕途受挫。此诗是诗人在春日有感于贫困落魄、不为世用，抒发愁闷之作。

首联“日暖自萧条，花悲北郭骚”点明时序为春天。但在李贺眼中，春天却是伤心物。“萧条”着一“自”字，更显无奈凄凉。人处穷困之中难生赏春雅兴，对花无端生悲。“北郭骚”是《吕氏春秋》中的一位穷人，李贺将他自比家境萧条。

颔联“榆穿莱子眼，柳断舞儿腰”承接首联续写穷困景况，见出心中悲凉：榆荚如钱，又称榆钱。“榆穿莱子眼”意指家中贫寒。“舞儿”是诗人自比，穷困落魄已使自己骨瘦如柴。写家境萧条不正面说出，寓意榆钱、细腰，其痛苦意味深长。

颈联“上幕迎神燕，飞丝送百劳”，暂置下贫困的愁苦，而写春景。春日融融，伯劳鸟的哀鸣把人带回到伯劳被后母所害而化为鸟的悲惨故事中。两句蕴含无穷。现无从考证短命诗人是否曾娶妻成家，但单看这两句，一丝渴望获得平和温暖的家庭、能与子女共享天伦的情思是一种十分凄苦的笔墨。

尾联“胡琴今日恨，急语向檀槽”写拿起胡琴排遣胸中遗恨，将满腔心事向琴槽诉说。胡琴声骤然而急，声声滑落琴槽，这正似啼血的杜鹃我哀鸣的伯劳。

杜牧曾评李贺诗为“怨恨悲愁”。此诗用了大量的意象烘托诗人的凄苦，以榆钱、柳断补足“萧条”之意。“神燕”、“伯劳”寄托了诗人盼祥瑞、避凶灾的愿望。“胡琴”成了诗人排遣苦闷的工具，而“琴槽”则成了诗人诉说心事的对象。诗人对这些意象极力渲染烘托，借以强化了诗人的悲惨和不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