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.08.22 星期五 农历乙巳年闰六月廿九日

名人名言

【原文】

言不过行,行不过道。

——大戴礼记 文王官人 第72章

【大意】

言行要谨慎,不说超出自己能力的话,不做超越道义范围的事。


诗一首

送路六侍御入朝

〔唐〕杜甫

童稚情亲四十年,

中间消息两茫然。

更为后会知何地?

忽漫相逢是别筵!

不分桃花红似锦,

生憎柳絮白于棉。

剑南春色还无赖,

触忤愁人到酒边。

钦定四库全书荟要·集部·御定全唐诗 卷 227

【译注】

此诗作于唐代宗广德元年(763年)春,当时杜甫因成都军阀徐知道叛乱,避乱流寓梓州(今四川三台)。尽管持续八年的安史之乱已告一段落,但社会矛盾并未真正平息,时局依然动荡。杜甫漂泊西南,归期渺茫,诗中借送别儿时旧友路六侍御入朝之事,抒发了乱世中的身世之感和离愁别绪。

诗的开篇“童稚情亲四十年,中间消息两茫然”从长达四十年的时空跨度入手,说明杜甫与路六侍御童年时感情亲密,但因战乱流离,中间竟音信全无。这种“茫然”既是双方相互挂念与失联,也反映了那个动荡年代普通人互相联系的艰难。

“更为后会知何地?忽漫相逢是别筵!”诗意在此一转,情感变得极为沉郁。分别四十年,他乡相逢,本该欣喜,但没想到相逢的场合竟是送别的筵席。更让诗人痛苦的是,此次别后,前途未卜,不知何时何地能再相见。这里既有对人生无常的感慨,也暗含了杜甫羁留他乡、无法归朝的苦闷。

若是寻常诗人,后续或许直抒愁绪,但杜甫笔锋一转,“不分桃花红似锦,生憎柳絮白于棉。”这桃红柳絮的春色本应惹人喜爱,而诗人却用“不分”(嫌恶)和“生憎”(偏憎)表达其恼怒。这种以乐景写哀情”的手法使其哀愁更深一层。

尾联“剑南春色还无赖,触忤愁人到酒边”则直接点明原因:这无边春色仿佛不解人愁,故意在饯别的酒筵上“触忤”我这满腹愁绪之人。诗人将春色拟人化为“无赖”使内心的愁苦有了具体的投射对象,情感表达更为强烈和形象。

此诗结构精妙,时空跳跃,从四十年前的童稚之情,到消息茫然的漫长间隔,再到忽漫相逢的瞬间,最后指向后会无期的未来,时空转换自然而又极具张力。

后四句写景由“别筵”生发,眼前的桃花柳絮、剑南春色都与诗人的愁绪紧密相连,共同营造出感伤氛围。从回忆的温馨,到消息隔绝的茫然,再到乍逢又别的惊愕与无奈,最后是对春色的“憎”与“恼”,情感层层递进,曲折回荡。

颔联“更为后会知何地?忽漫相逢是别筵!”常被诗家称道。先问“后会知何地”,再补叙当前“相逢是别筵”,语序上避免了平铺直叙,使诗意奇崛顿挫,波澜陡起,更能表现诗人面对突如其来离别时的复杂心绪。

杜律语言向来精警。“忽漫相逢是别筵”中的“是”字力透纸背,瞬间将短暂的欢欣转化为长久的怅惘。而“不分”、“生憎”、“无赖”等口语化词汇在工整的律诗中增添了真切、活泼的情感力量,仿佛诗人正在向我们倾吐。

此诗对仗工稳而意蕴深远:颈联“不分桃花红似锦,生憎柳絮白于棉”对仗极其工整,但内涵上并非单纯写景,而是主观情感的投射,使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统一。

《送路六侍御入朝》超越了寻常的送别诗,不仅是杜甫送给一位童年旧友的离别之作,更是诗人在乱世中对人生无常、时光易逝、故旧零落的深沉咏叹。诗中交织着个人身世之悲与时代离乱之痛,其“以乐景写哀情”的手法、精妙的结构安排和凝练厚重的语言,共同铸就了此诗深沉的艺术感染力,展现了杜律“沉郁顿挫”的典型风貌和极高的艺术造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