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年

〔唐〕贾岛

嗟以龙钟身，

如何岁复新。

石门思隐久，

铜镜强窥频。

花发新移树，

心知故国春。

谁能平此恨，

岂是北宗人。

【译注】

• 嗟以龙钟身，如何岁复新：叹息老者的身体，怎能像新年一样循环更新。嗟：叹息。龙钟身：年老的身体。
• 石门思隐久，铜镜强窥频：在石门旁思索了很久要不要隐退，铜镜里年老的容貌忍不住窥视再三。
• 花发新移树，心知故国春：花又开了，路旁移来了新树，我心里知道这是故国的春天来了。
• 谁能平此恨，岂是北宗人：谁能来扫平心中的憾恨呢？反正不是佛教人。当时国家正遭受战火，此句表现自己身为佛教中人对战争的无能为力。北宗：佛教禅宗的一派，以神秀为代表。

此诗通过新年这一时间节点抒发了诗人对光阴流逝身体衰老的无奈，对隐居生活的向往，以及对故国春天的深切思念。

首联“嗟以龙钟身，如何岁复新”表达了对时间逝去与身体衰老的感慨。“嗟”字作为叹词奠定了全诗忧郁的基调；“龙钟”形容年老体衰、行动不便。诗人叹息衰老的身体如何能像新年一样重新焕发生机，突显了生命有限而时间无限的永恒主题。

颔联“石门思隐久，铜镜强窥频”转向对隐居生活的思考。“石门”指隐居之地，表明诗人长期有归隐山林的愿望；“铜镜强窥频”则生动描绘了诗人频繁照镜、观察自己容颜日渐老迈，表现了对衰朽的焦虑，暗示了他对现实处境的不满与无奈。

颈联“花发新移树，心知故国春”笔锋一转，由个人境遇扩展到对故国的思念。新移植的树木开花，触发了诗人对故乡春天的记忆。“心知”说明诗人虽身处异乡，但心灵仍能感知故乡春天的气息，体现了深刻的怀乡之情。

尾联“谁能平此恨，岂是北宗人”将全诗情感推向高潮。“此恨”包含了对衰老的无奈，对仕途不顺和远离故土的遗憾；“北宗人”指北方禅宗信徒，也有人解释为北方故乡之人。诗人以反问作结，表达了无法通过佛教修行获得解脱，也难以回到故乡抚平心中遗憾的复杂心情。

《新年》语言凝练。如“嗟”字单独成意，奠定全诗感情基调；“强窥频”既写出勉强照镜的动作，又暗示内心的不情愿与无奈。

诗中多处运用对比：首联“龙钟身”与“岁复新”形成生命有限与时间无限的对比；颈联“新移树”与“故国春”构成此地与彼处的对比。对比强化了诗歌的情感张力，使主题更鲜明。

诗人善于将眼前实景与心中虚景相结合。如“花发新移树”是眼前实景，“心知故国春”则是心中想象。虚实交融，拓展了诗歌的意境空间，增强了艺术感染力。

贾岛诗风以含蓄深沉著称，《新年》通过“铜镜强窥频”等细节描写，含蓄地表达内心的忧郁与无奈。尾联的反问句式，更是将情感以克制的方式表现出来，达到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。

《新年》严格遵守平仄对仗规则。首联、颔联、颈联、尾联起承转合，层次分明。中间两联对仗工整：“石门”对“铜镜”，“思隐久”对“强窥频”；“花发”对“心知”，“新移树”对“故国春”，体现了贾岛在诗歌形式上的造诣。

此诗语言凝练，意境深远，情感真挚，展现了贾岛诗歌清峻峭拔的独特风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