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行

〔唐〕杜牧

春半南阳西，

柔桑过村坞。

娉娉垂柳风，

点点回塘雨。

蓑唱牧牛儿，

篱窥茜裙女。

半湿解征衫，

主人馈鸡黍。

【译注】

• 春半南阳西，柔桑过村坞：仲春时节我经过南阳县西，村庄里的桑树长出了嫩芽。春半：阴历二月。南阳：今河南省南阳市。村坞：村落。
• 娉娉垂柳风，点点回塘雨：和风吹拂着依依垂柳，细雨滴在曲折的池塘上。娉娉：姿态美好。回塘：曲折的池塘。
• 蓑唱牧牛儿，篱窥茜裙女：披着蓑衣的牧童在唱歌，竹篱内可窥见那穿着绛黄色裙子的农家女的倩影。蓑：草制雨衣。茜裙：用茜草作染料印染的裙子。
• 半湿解征衫，主人馈鸡黍：我走进农家脱下半湿的衣裳，主人摆出丰盛的饭菜招待我。征衫：途中衣服。馈：招待。鸡黍：指村人准备的丰盛饭菜。

这首诗是杜牧于开成四年（839）春，由宣州到长安做官时途经南阳，在南阳城西农家避雨时受到主人的热情招待，有感而写下的小诗。这是一首描绘乡村风光并寄寓诗人闲适心境的五律，语言简练而意境悠远。

首联“春半南阳西，柔桑过村坞”交代时间与地点，点明时节在仲春与行程（南阳西郊）。“春半”二字既交代时令，又暗含春光正盛、万物滋长的气息。 “柔桑”以桑叶的柔嫩表现春日的生机，而"过村坞"则通过诗人的视角移动，勾勒出村庄的宁静轮廓。

颔联“娉娉垂柳风，点点回塘雨”表现动态之美，用“娉娉”形容风中垂柳的婀娜，“点点”描绘细雨落入池塘的涟漪，视听结合，画面灵动。 两句对仗工整，以微风细雨烘托乡村的柔美，体现杜牧对自然细节的敏锐捕捉。

颈联“蓑唱牧牛儿，篱窥茜裙女”用人物对村景进行点缀。牧童披蓑悠然放歌，篱后少女的茜裙引人注目，一“唱”一“窥”，赋予静态田园以生活情趣。 蓑衣的质朴与茜裙的明艳形成反差，展现乡村淳朴而活泼的气息。

尾联“半湿解征衫，主人馈鸡黍。”诗人脱下半湿的衣衫，村中主人以“鸡黍”热情款待来客，凸显乡民的善良淳厚和热情好客。“鸡黍”令人记起孟浩然《过故人庄》的情景。

尾联由景转入事，征途劳顿因村民浓厚人情味而消解，含蓄表达作者对田园生活的向往。

全诗采用白描手法，无华丽辞藻，仅以简淡笔墨勾勒景物人物，却形神兼备，如一幅水墨村行图。 垂柳的风声、牧童的歌声、雨打池塘的轻响，与柔桑、茜裙的色彩交织，营造出多维的田园意境。

诗人情感含蓄，并未直接抒怀，只是通过“解征衫”“馈鸡黍”的细节，流露对羁旅的倦意和对田园的眷恋。

杜牧身处晚唐，虽心怀济世之志，但诗中常透露出对自然与闲适的追求。此诗通过对乡村风物与人情的描绘，暂离仕途奔波，寄托了对宁静平和生活的向往，亦暗含对官场疲惫的疏离之感。

《村行》以清新自然的语言将春日乡村的景、人、情融为一体，展现了杜牧作为“小李杜”之一的写景功力。诗中既有对田园的审美，又有对人情温暖的体悟，堪称唐代田园诗中的精品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