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寒江上有怀

〔唐〕孟浩然

木落雁南度，

北风江上寒。

我家襄水曲，

遥隔楚云端。

乡泪客中尽，

归帆天际看。

迷津欲有问，

平海夕漫漫。

【译注】

• 此诗入选《唐诗三百首》卷五。
• 木落雁南度，北风江上寒：树叶飘落，大雁南飞，北风萧瑟，江上分外寒冷。木落：树木的叶子落下。雁南度：大雁南飞。南：一作“初”。
• 我家襄水曲，遥隔楚云端：我家在襄水转弯处，远隔楚云。襄水曲：汉水的转弯处。襄水，汉水流经襄阳（今属湖北）境内的一段。曲，江水转弯处，即河湾。襄：一作“湘”，又作“江”。曲：一作“上”。楚云端：长江中游一带云的尽头。云：一作“山”。
• 乡泪客中尽，归帆天际看：思乡的眼泪在异乡流尽，遥看天边归来的孤帆。乡泪客中尽：思乡的眼泪已流尽，客旅生活无比辛酸。归：一作“孤”。天际：天边。一作“天外”。
• 迷津欲有问，平海夕漫漫：风烟迷离渡口又在何处，茫茫江水在夕阳下荡漾。迷津：迷失道路。津，渡口。平海：宽广平静的江水。漫漫：水广大貌。

此诗是作者漫游长江下游时的作品。当时虽是秋季，却相当寒冷。诗人睹物伤情，想到了故乡，引起了思乡之泪。当时作者奔走于长江下游各地，既为隐士，而又想求官；既羡慕田园生活，又想在政治上有所作为。因而此诗流露的感情是复杂的。

“木落雁南度，北风江上寒”，这两句写景，点明季节。木叶渐脱，北雁南飞，这是最具代表性的秋季景象。作者以“北风”来渲染，使人觉得寒冷，点出了题中的“早寒”。落木萧萧，鸿雁南翔，北风呼啸，天气寒冷，画出了一幅深秋景象。处身于这种环境中容易引起悲哀的情绪，何况远离故土，思想处于矛盾之中。

面对眼前景物，思乡之情，油然而生。“我家襄水曲，遥隔楚云端。”“遥隔”二字表明辽远与两地隔绝，不能归去。“隔”字透露出思乡之情。家住襄阳，古属楚国，故称“楚云端”，既能表现出地势之高（相比长江下游），又能表现出仰望之情，可望而不可即，透露出思乡情绪。此联句意平淡，但细咀嚼，可体味到作者炼句之妙、造意之苦。

颈联的“乡泪客中尽，归帆天际看”点明乡思感情一泄无余。不仅自己思乡，而且家人也在盼望着自己的归去，遥望着“天际”的“归帆”。“看”字古读平声。

“迷津欲有问”用《论语·微子》孔子让子路问津的典故。长沮、桀溺是隐者，而孔子是积极想从政的人。长沮、桀溺不说渡口的所在，反而嘲讽孔子栖栖遑遑、奔走四方，以求见用，引出了孔子的一番慨叹。双方是隐居与从政的冲突。而孟浩然本为襄阳隐士，如今却奔走于东南各地（最后回到长安应进士举），把隐居与从政的矛盾集于一身，而这种矛盾又无法解决，故以“平海夕漫漫”作结。滔滔江水，与海相平，漫漫无边，加以天色阴暗，已至黄昏，烘托出了作者迷茫的心情。

本诗二、三两联都是自然成对，毫无斧凿痕迹。第二联两句指襄阳的地位，信手拈来，极为自然。颈联“乡泪”是情，“归帆”是景，以情对景，扣合自然，充分表达了作者的感情。最后以景作结，把思归的哀情和前路茫茫的愁绪寄寓于那迷茫的黄昏江景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