姑苏怀古

〔唐〕许浑

宫馆余基辍棹过，

黍苗无限独悲歌。

荒台麋鹿争新草，

空苑岛凫占浅莎。

吴岫雨来虚槛冷，

楚江风急远帆多。

可怜国破忠臣死，

日月东流生白波。

【译注】

• 宫馆余基辍棹过，黍苗无限独悲歌：停舟登岸过访宫殿和庭园的遗址，无尽的黍苗独自悲伤歌唱。宫馆余基：指姑苏陈迹。辍棹过：言舍舟登岸凭吊。辍：一作倚。
• 荒台麋鹿争新草，空苑岛凫占浅莎：争食新草的麋鹿和各据莎草筑巢的水鸟在四周栖息游荡。凫：野鸭。
• 吴岫雨来虚槛冷，楚江风急远帆多：山雨将至，登台凭槛，一切都那么凄凉，楚江风雨中的远帆更让人情绪低落。
• 可怜国破忠臣死，日月东流生白波：吴越战争中忠臣伍子胥遭杀害，吴国被灭，令人唏嘘不已；急风吹帆，大江东流，消失在天际。

姑苏，即姑苏山，春秋吴王阖庐建台山上，其子夫差竣工，人称姑苏台。后人常借姑苏台抒发对吴越争霸的感喟。此诗是许浑舟行经过姑苏所作。

首联“宫馆余基辍棹过，黍苗无限独悲歌”，上句点题，“宫馆余基”指姑苏陈迹。“辍棹过”言舍舟登岸凭吊。下句“黍苗”承“宫馆余基”，初登台基，放眼眺望，残砖败瓦间禾黍成行，断壁颓垣，蒿草丛生。“黍苗”实写眼前景色，借古人亡国哀思表现对人世沧桑的感慨。“独”字写独来吊古的惆怅情绪。此联以叙事起，以情语接，用“悲”字奠定全诗感情基调，将读者引入思古气氛中。

颔联“荒台麋鹿争新草，空苑岛凫占浅莎”，铺写姑苏台遗址景象，意蕴深藏。一边是人去台空的荒凉，另一边则是争食新草的麋鹿和各据莎草的水鸟。野鹿凫鸟性极警觉，在此栖游可见荒台空苑静寂；新草浅莎，见出春机盎然之状。“争”“占”绘出了自然界的生命活力。工整的对仗显示出匠心独到之处。

颈联“吴岫雨来虚槛冷，楚江风急远帆多”表现诗人对历史和现实的感受。“吴岫雨来”、“楚江风急”看似写景，然而“吴”“楚”可引发历史联想，亦可意味着“山雨欲来风满楼”的晚唐政治现状，似此似彼，亦此亦彼。“虚槛冷”是山雨将至时，诗人登台凭槛的思绪是眼前天气变化造成的，同时又是诗人怀古而产生的对时局和个人前途的寒颤情绪。风雨中的远帆，是诗人眺望中所见，亦可视为他在怀古中体悟出的回避乱世、远身避祸的道理。

尾联“可怜国破忠臣死，日月东流生白波”，照应篇首，抒发诗人历史无情、自然永恒的感慨。“忠臣”指伍子胥。吴越战争时，夫差败越，越王勾践求和，子胥力谏吴王不可应允，夫差不从，且偏信伯嚭谗言，迫子胥自杀，弃尸江中，后来越国果然击败吴国。“可怜”句是诗人对伍子胥悲剧命运的哀悯感叹。

此诗以叙事起，以绘景结，中间两联以写实和象征兼用之笔承转首尾，使通篇圆转流畅，同时又以“独悲”二字统领全诗，灌注伤今悲古的凄凉之气。后人极推崇此风格，宋人范晞文说：“用物而不为物所赘，写情而不为情所牵，李、杜之后，当学者许浑而已。”（《对床夜语》）可见许浑七律在唐朝诗人中占有很高地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