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南山

〔唐〕王维

太乙近天都，

连山接海隅。

白云回望合，

青霭入看无。

分野中峰变，

阴晴众壑殊。

欲投人处宿，

隔水问樵夫。

【译注】

• 此诗入选《唐诗三百首》卷五。
• 终南山，在长安南五十里，秦岭主峰之一。秦岭绵延八百余里，是渭水和汉水的分水岭。
• 太乙近天都，连山接海隅：接：一作到。终南山高入云霄，临近天帝住所。绵亘不断的山峦延伸到大海之滨。太乙：钟南山别称，又名太一。天都：天帝所居。海隅：海边。
• 白云回望合，青霭入看无：回望山下白云滚滚连成一片，青霭迷茫进入山中都不见。青霭形容山水或景色朦胧。
• 分野中峰变，阴晴众壑殊：站在终南山主峰上放眼遥望，山势广阔，四周景物不同，阳光照在各山谷中，阴晴变化，各自不同。分野：古人以天上二十八星宿区分中国的地域，称为分野。壑：山谷。
• 欲投人处宿，隔水问樵夫：想在山中投宿，隔水询问樵夫。人处：有人烟处。

这是一首纪游诗。诗人通过游山的历程，把终南山的雄伟壮丽，神形毕现地描绘了出来。

终南山距长安 (今西安) 南五十里，又名太乙、南山。“天都”即天帝所居。首句“太乙近天都”形容终南山的高大，接近天帝所居。“太乙”（或太一）是山之主峰，意味唯我至高。它绵延起伏，十分阔远。“连山接海隅”写其遥望的宏伟气势。“连山”指与其他山峰连在一起延伸到东海之滨。虽为夸张之语，但有艺术上的合理性。

“白云回望合，青霭入看无”，是“入看”之所得，暗示终南山的幽邃深远。入山前远望飘浮的“白云”在山间游动，及至登山转身下望，“白云”已在脚下四面合拢，将入山的道路遮蔽得难以分辨。故曰：“合”。“白云”落入脚下;“青霭” (青色的烟气)出现在眼前。及至走到前面，那烟气却又无影无踪。故说：“无”。有无相生，虚实变幻，描绘出了大自然的多彩。终南山的高远深幽均可从中体味。

“分野中峰变，阴晴众壑殊”，写登峰俯瞰所感。“中峰”即最高峰，以它为中心把整个山脉分割成南北阴晴不同的两大侧面。“分野”，指地域疆界之区分。古代以二十八宿星座的区分标志地上的界域叫“分野”。整个秦岭峰峦起伏，千山万壑，放眼四望，各山谷之间的阴阳向背不同，或阴或晴，形成巨大差别。“阴晴众壑殊”，就是这万千气象的具体写照。这两句仍在描画与突出终南山高远之境界。

尾联：“欲投人处宿，隔水问樵夫”，以寻声问路作结，完成一日游程是传神之笔。仔细分析前六句所写，均为视觉形象。有远景、近景、全景之分; 有远望之所见，有入看之所得，有俯瞰之所感。诗人从不同侧面对终南山整体描绘。若最后两句仍写目见，则全诗必然单调乏味。诗人高妙之处，恰在结处转写寻声问路，使全诗洋溢着生活气息，富有动感情趣。“樵夫”砍柴必有丁丁斧声传至耳畔。诗人寻声而至，却又有溪水相隔，必高声相问。于是，斧声、水声、人声交织，山回谷应，使深山密林充满了生机与动感。“欲投人宿处”不仅交待山势高大阔远，无法即日回返，同时还暗示游兴倍增有继续逗留之想。

本诗是王维山水田园诗中气势宏伟、流传极广的名篇。全诗虽形神兼备，但以写意为主，意在笔先，用笔简洁，画尽意在。八句得全山之神与全境之气，以少总多，是为难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