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州腊夜

〔唐〕戎昱

坐到三更尽，

归仍万里赊。

雪声偏傍竹，

寒梦不离家。

晓角分残漏，

孤灯落碎花。

二年随骠骑，

辛苦向天涯。

【译注】

• 题解 桂州：唐代州名，治今广西桂林。腊夜：除夕之夜。
• 坐到三更尽，归仍万里赊：除夕守岁一直坐到三更尽，回乡之路远隔万里长路狭。赊：遥远的意思。“赊”古读为“六麻”韵，与普通话的读音不同。
• 雪声偏傍竹，寒梦不离家：雪花飒飒作响偏落竹林旁，凄寒之夜几番梦回总关家。傍：靠。
• 晓角分残漏，孤灯落碎花：破晓号角替代残夜漏声，孤灯将要燃尽掉落碎芯花。角：号角。分：区分。漏：漏壶，古代计时器。碎花：喻指灯花。
• 二年随骠骑，辛苦向天涯：这两年离家在外跟随骠骑，艰辛劳苦岁暮还滞留天涯。骠骑：飞骑，也用作古代将军的名号。此指作者主帅桂管防御观察使李昌巙（音魁）。

此诗抒发诗人离乡万里腊夜怀乡思归之情。尾联与首联呼应，点出岁暮不归的原因。

"坐到三更尽，归仍万里赊" 首联写除夕守岁，直坐到三更已尽。诗人离乡万里，思归无计，独坐到半夜。“尽”字，“赊”字，对照写出乡思的绵长，故乡的遥远。“仍”字透露出不得已而滞留他乡的心境。

颔联“雪声偏傍竹，寒梦不离家”写三更后诗人凄然入睡，进入时梦时醒的朦胧境地。前句说醒，后句说睡。“雪声偏傍竹”，雪飘落在竹林上，阵阵飒飒声响在不能成眠的人听来，特别孤独凄清，充分渲染了孤寂寒夜的气氛。“偏”字刻画出愁人所特有的心灵感受，似怨恼而又无可奈何。“寒梦不离家”，断断续续的梦中，总是梦到家里的情景。“梦”冠一“寒”字，说明是寒夜做的梦，反映了心理上的“寒”，使“梦”带上了悄怆的色彩。

"晓角分残漏，孤灯落碎花"，颈联写梦醒后再不能入睡时的情形。“晓角分残漏”写所闻。残漏指夜将尽时的滴漏声。天亮后号角一响，长夜过去，清晨来临。“分”是以听觉的不同反映时间上的划分，透露了诗人梦断以后闻角声以前，一直眼睁睁地躺在床上耳闻滴漏声，其凄苦之情可知。“孤灯落碎花”写所见，青灯照壁，长时间地望着那盏孤灯掉落着断碎的灯花。“孤”字既表现环境的冷清，也反映了主观感受上的寂寞。一闻一见把作者的乡思表现得含而不露，情在词外。

“二年随骠骑，辛苦向天涯。”尾联和首联呼应，点出离家万里，岁暮不归的原因，收结全诗。骠骑，是骠骑将军的简称，汉代名将霍去病曾官至骠骑将军，此处借指戎昱的主帅桂管防御观察使李昌巙。

此诗写除夕之夜由坐至睡、由睡至梦、由梦至醒的过程，诗中所表现的乡愁并没有说破，可是不点自明。特别是中间两联，渲染环境气氛，衬托诗人心境，艺术效果很强。那雪落竹林的凄清音响，回归故里的断续寒梦，清晓号角的悲凉声音，以及昏黄孤灯的断碎余烬，都暗示出主人公长夜难眠的悲凉落寞，为思乡所困的情景，表现了含蓄隽永、深情绵邈的艺术风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