滕王阁

〔唐〕王勃

滕王高阁临江渚，

佩玉鸣鸾罢歌舞。

画栋朝飞南浦云，

珠帘暮卷西山雨。

闲云潭影日悠悠，

物换星移几度秋。

阁中帝子今何在？

槛外长江空自流。

【译注】

• 滕王高阁临江渚，佩玉鸣鸾罢歌舞：巍峨的滕王阁俯临着江心的沙洲，佩玉、鸾铃鸣响的华丽歌舞早已停止。滕王阁：故址在今江西南昌赣江滨，江南三大名楼之一。江：指赣江。渚：江中小洲。佩玉鸣鸾：身上佩戴的玉饰、响铃。
• 画栋朝飞南浦云，珠帘暮卷西山雨：早晨南浦飞来的轻云在画栋边上掠过，傍晚时分西山的雨吹打着珠帘。南浦：在南昌市西南。浦：水边或河流入海处（多用于地名）。西山：南昌名胜，一名南昌山、厌原山、洪崖山。日悠悠：每日无拘无束地游荡。
• 闲云潭影日悠悠，物换星移几度秋：潭中白云倒影每日悠然浮荡，时光易逝，人事变迁，不知已经度过几个春秋。物换星移：形容时代的变迁更替。物：四季的景物。
• 阁中帝子今何在？槛外长江空自流：阁中的滕王如今在哪里呢？只有那栏杆外的江水空自流淌，日夜不息。 帝子：滕王李元婴。槛：栏杆。

唐高宗上元三年（676年），王勃去交趾（今越南）探父，途经洪州（今南昌），参与都督阎伯舆宴会，即席作《滕王阁序》，序末附诗，概括了序的内容，气度高远，境界宏大，与《滕王阁序》可谓双璧同辉，相得益彰。

“滕王高阁临江渚，佩玉鸣鸾罢歌舞作。”首句点出了滕王阁的形势。滕王阁故址在今江西新建西章江门上，下临赣江，可远望，可俯视，下文的“南浦”、“西山”、“闲云”、“潭影”和“槛外长江”都从此句“高阁临江渚”生发出来。滕王阁是这样好，但是如今有谁来游赏呢？想当年建阁的滕王已经死去，坐着鸾铃马车，挂着琳琅玉佩，来到阁上，举行宴会，那种豪华的场面，已经一去不复返了。首句写空间，次句写时间，首句兴致勃勃，次句意兴阑珊，两相对照。诗人运用“随立随扫”的方法，使读者产生盛衰无常的之感。首两句已把全诗主题包括无余。

“画栋朝飞南浦云，珠帘暮卷西山雨。”紧承上句，写滕王阁的冷清寂寞。雕着精美图画的栋梁、玉制门帘朝朝暮暮和南浦的云、西山的雨为伴。二句依然暗含着对比。过去，雕梁画栋的楼阁有王子的居住更显其气势，珠帘有玉面相衬，更显其温婉高贵，可如今人去楼空，一派苍凉。

“闲云潭影日悠悠，物换星移几度秋。”诗歌从滕王阁的内部写到了外部，意境更加的开阔。日悠悠的闲云潭影、几度秋的物转星移，形成鲜明对比。年华易逝，岁月无情，写出了“时维九月，序属三秋”的天光云影以及星移斗转的季节，情感饱满、浓厚、真实可感，让读者不得不沉浸于其中，与诗人共伤悲。

尾联抒发“阁中帝子今何在，槛外长江空自流”把人的目光牵引到了更加广阔的空间，把人的思绪带领到了更加纵深的历史。长江无情地奔流，时间流逝，历史上无论多么辉煌显赫，都注定悄然逝去。“空”字把悲伤之情抒发到了极致，把消沉之思绪凝结到了顶点。

诗中属于空间的词有阁、江、栋、帘、云、雨、山、浦、潭影；属于时间的词有日悠悠、物换、星移、几度秋、今何在，这些词融混一起，毫无叠床架屋的感觉，原因是它们都环绕着滕王阁这个中心，而各自发挥其众星拱月的作用。

唐诗多用实字（即名词），这与喜欢多用虚字（尤其是转折词）的宋诗有着明显的区别。例如，三四两句中，除了“飞”字和“卷”字是动词以外，其余十二个字是实字。唐人的善用实字，实而不实，于此可见。

结尾用对偶句法作结很有特色。一般对偶句多放在中段起铺陈作用。这里用来作结，而且不像两扇门一样并列，而是一开一合，采取“侧势”，读者只觉流动，而不觉为对偶，显出了王勃过人的才力，这对唐诗的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