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月中旬至扶风界见梅花

〔唐〕李商隐

匝路亭亭艳，

非时裛裛香。

素娥惟与月，

青女不饶霜。

赠远虚盈手，

伤离适断肠。

为谁成早秀，

不待作年芳。

【译注】

• 匝路亭亭艳，非时裛裛香：梅花开满了路边，亭亭而立，花容艳丽；未到时节就开放了，散发着浓郁的芳香。匝路：围绕着路。亭亭：昂然挺立之状。非时：不合时宜，农历十，一月不是开花的时节，梅花却开了，所以说“非时”。裛裛（音邑）：气味郁盛。
• 素娥惟与月，青女不饶霜：嫦娥与月光相伴，一副清冷之状；青霄玉女之冷峭胜过了严霜。素娥：嫦娥。惟与：只给。青女：霜神。
• 赠远虚盈手，伤离适断肠：手中空握满把的梅花，却不知寄往何方；与梅花伤心离别的时候又恰好碰上我悲愤欲绝。赠远，折梅寄赠远方的亲朋。虚，空；盈手，满手。伤离：因为离别而感伤。适：正。
• 为谁成早秀，不待作年芳：梅为谁过早地，而不等到报春才开花，成为旧历新年时的香花呢？早秀：早开花。十一月中旬开的梅花，是早开的梅花。待：等待。作年芳：为迎接新年而开花释放芬芳。

首联“匝路亭亭艳，非时裛裛香。”开头奇峰突起，呈现异彩。裛裛为香气盛貌。虽然梅树亭亭玉立，花容清丽，无奈傍路而开，长得不是地方。虽然梅花囊裹清芬，香气沁人，可是它过早地在十一月中旬开放，便不合时宜。这正是作者通过咏梅来表达其品格才华正像梅花的“亭亭艳”、“裛裛香”却开在路边。作者涉入牛李党争受到排挤，长期漂泊，也正是处非其地。

“素娥惟与月，青女不饶霜。”作者先是埋怨“素娥”的“惟与月”，继而又指责“青女”的“不饶霜”。原来嫦娥让月亮放出清光，并非真的要给梅花增添姿色。就是没有梅花，她也会让月色皎洁的。嫦娥是赞助月亮，并不袒佑梅花。青女不是要使梅花显出傲霜品格才下霜的，而是想用霜冻来摧折梅花，所以她决不会因为梅花开放而少下些霜。难言的怨恨淡淡吐出，正与其身世感受相映照。

写到这里，作者的笔锋一转，对着梅花怀念起朋友：“赠远虚盈手，伤离适断肠。”想折一把梅花赠给远方的朋友，然仕途坎坷，故友日疏，即使折得满把梅花也无用。连寄一枝梅花都办不到，更觉和朋友离别的可悲，故愁肠寸断。“伤离”句一语双关，既含和朋友离别而断肠，又含跟梅花离别而断肠，这就更加蕴蓄隽永。

“为谁成早秀，不待作年芳。”，表达了他对梅花的悲痛，这正是对自身遭遇的悲痛。联系到诗人很早就以文才著名，受到王茂元的赏识，请他到幕府里，把女儿嫁给他。王茂元属李德裕党，这就触怒了牛僧孺党。牛党得势时，他受排斥，不能进入朝廷，贡献才学，正像梅花未能等到春的到来而过早开放一样。这一结语把自伤身世的感情同开头呼应，加强了全篇的感染力量。

梅花是一定时空中盛开的花，不得移用别处。与之同时，又将诗人的身世从侧面描绘出来。两者融合得纹丝合缝，看不出一点拼凑的痕迹，这是作者深厚功力的表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