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清明

〔唐〕韦庄

蚤是伤春梦雨天，

可堪芳草更芊芊。

内官初赐清明火，

上相闲分白打钱。

紫陌乱嘶红叱拨，

绿杨高映画秋千。

游人记得承平事，

暗喜风光似昔年。

【译注】

• 蚤是伤春梦雨天，可堪芳草更芊芊：忽然间已是细雨飘飞的春天，像少女一样纤纤婷立的芳草，美得让人难以忍受。蚤：通“早”。梦雨：如丝的细雨。可堪：不能忍受。芊（qiān）芊：草木茂盛。
• 内官初赐清明火，上相闲分白打钱：宫中把新火赐给大臣，大臣们闲来无事以蹴鞠为乐。内官：国君左右的亲近臣僚。又指宦官太监。初赐清明火：一种古代风俗，寒食禁火，把冬季保留下来的火种熄灭了。到了清明，又要重新钻木取火。唐代的皇帝于此日要举行隆重的“清明赐火”典礼，把新的火种赐给群臣，以表示对臣民的宠爱。上相：泛指大臣。白打钱：玩蹴鞠游戏，优胜者受赐金钱。“白打钱”一说指斗鸡。
• 紫陌乱嘶红叱拨，绿杨高映画秋千：郊野的道路旁草木繁茂，一匹匹骏马奔驰而过，绿杨掩映的庭院中装饰美丽的秋千正上下飞舞。紫陌：大路。“陌”借指道路：“紫”指道路两旁草木的颜色。红叱（chì）拨：唐天宝中从西域进汗血马六匹分别以红、紫、青、黄、丁香、桃花叱拨为名，这里泛指骏马。画秋千：装饰美丽的秋千。
• 游人记得承平事，暗喜风光似昔年：游人还记得以前的太平盛事，暗自欣喜，这风光与往年并无不同。承平：太平。

诗人通过写清明节时的人事和景物，透露出对盛世的怀念与对现实的失望。

首联“蚤是伤春梦雨天，可堪芳草更芊芊”描写自己独伤春，朝野之人游春、赏春。诗人暗用了杜甫《登楼》“花近高楼伤客心，万方多难此登临”的诗意，抒发伤春愁绪，在春雨霏霏的气氛中内心的郁苦愁闷，更由芊芊芳草增添凄迷冷落之情。“蚤是”、“可堪”构成递进关系，将诗人内心的凄楚表现得深长而急切。但是，后面所描写的并非诗人自己的情态举止，而是朝廷内外游人的赏春之乐。

颔联“内官初赐清明火，上相闲分白打钱”描写宫中清明节的风俗和游乐。韩翃《寒食》诗有云：“春城无处不飞花，寒食东风稠柳斜。日暮汉宫传蜡烛，轻烟散人五侯家。”此诗“内官初赐清明火”句，即描写皇宫内清明节取榆柳火赏赐近臣的节俗。“初”字暗示此时动乱刚定，朝廷复行旧日礼制。“上相闲分白打钱”描写宫中蹴鞠游戏之乐，“闲”字交代了贵为朝廷宰相却无所作为的状态。

颈联“紫陌乱嘶红叱拨，绿杨高映画秋千”，描写宫外游春繁盛的景象。在京师郊野的道路上，红色的骏马嘶鸣不已，游春的男子络绎不绝；在绿杨掩映的庭院中，女子们正在欢快地荡着秋千。这里色彩鲜艳夺目，所见所闻热闹非凡，“乱”字、“高”字，都尽显出晚唐时代人们沉湎在纵恣冶游的“世纪末”的狂欢之中。

尾联“游人记得承平事，暗喜风光似昔年”展现游人的欣慰。他们觉得如今的热闹喧闹，就像是昔年的升平风光，又可以忘却动乱的痛苦记忆，无所顾忌地享受眼前的快乐。然而，所谓的“升平”却是表象，诗人透过这虚假的繁荣，感受到了国势岌岌可危的形势，深藏着浓重的现实忧愁。

诗人用冷峻的目光描写长安城清明时节热闹如昔的场面，实则暗含讽刺之意，以“游人”之喜乐反衬诗人“伤时伤世复伤心”的悲郁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