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晴

〔唐〕李商隐

深居俯夹城，

春去夏犹清。

天意怜幽草，

人间重晚晴。

并添高阁迥，

微注小窗明。

越鸟巢干后，

归飞体更轻。

【译注】

• 深居俯夹城，春去夏犹清：深居简出过着清幽的日子，俯瞰夹城，春天已去，正值清爽的初夏。夹城：城门外的曲城。
• 天意怜幽草，人间重晚晴：老天怜惜那幽处的小草，人世间也珍惜晚晴。幽草：幽暗的小草。
• 并添高阁迥，微注小窗明：楼阁之上凭高览眺，视线更遥远。夕阳余晖低透小窗，闪现光明。并：更。高阁：诗人所居楼阁。迥：高远。微注：因晚景斜晖，光线微弱，故说“微注”。
• 越鸟巢干后，归飞体更轻：南方鸟儿的窝巢被晒干，傍晚归巢时飞行体态轻盈。越鸟：南方的鸟。

李商隐开成三年入赘泾源节度使王茂元（被视为李党）后，遭牛党忌恨排挤。宣宗继位牛党把持朝政，他只得离开长安，随郑亚到桂林当幕僚，在幕中能感受一些人情温暖，暂免受牛党白眼，也是一种解放，有幽草幸遇晚晴、越鸟喜归干巢之感。此诗描绘雨后晚晴明净清新的境界和生意盎然的景象，表达出诗人欣慰和明朗乐观的襟怀，反映了作者桂幕初期的情绪心态。

“深居俯夹城，春去夏犹清。”首联说自己居处幽僻，俯临夹城（城门外的曲城），时令正值初夏。乍读似不涉题，其实“俯夹城”的“深居”即览眺晚晴的立足点，而初夏又进而点明了晚晴的时令，从时间、地点把诗题具体化了。

颔联“天意怜幽草，人间重晚晴”，是说小草饱受雨水浸淹，终得上天的怜爱。雨过天晴，傍晚云开日霁，顿觉增彩生辉，精神也为之一爽。诗人既不泛写晚晴景象，也不作琐细刻画，而取幽暗处不被人注意的小草，写出他对晚晴之感受。诗人触景兴感，忽生“天意怜幽草”的奇想。使小草人格化，给人以联想。诗人有类似的命运，故从幽草身上发现了自己，托寓诗人的身世之感。他在欣慰的同时流露出对往昔厄运的伤感，自然引出“人间重晩晴”，赋予“晚晴”以特殊的含义。诗人不顾晚晴的短暂，只强调“重晚晴”，可见其乐观的人生态度。

“并添高阁迥，微注小窗明。”颈联说，登高阁远眺，天高地迥，夕阳余晖透过窗棂。颔联概括，深有托寓，颈联则对晚晴描画，虚实疏密相间更显张弛有致，不平板单调。雨后晚晴，云收雾散，凭高览眺，视线更为遥远，故说“并添高阁迥”，从侧面写晚晴，由内及外。夕阳余晖流注小窗，带来一线光明。因为是晚景斜晖，光线显得微弱，故说“微注”。尽管如此，这一脉余晖还是给人带来了喜悦。此联写出了一片明朗欣喜的心境。

尾联“越鸟巢干后，归飞体更轻”，写飞鸟归巢，体态轻捷，是登高远眺所见。宿鸟归飞触动旅人羁愁，成为喜晴心情的烘托。越鸟归巢有自况意味。如果说“幽草”是诗人低微艰难身世的象征，那“越鸟”似乎是眼前托身有所、精神振作的诗人的化身。

作为一首有寓托的诗写法更接近于在有意无意之间的“兴”，所以显得特别自然浑成，不着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