寄左省杜拾遗

〔唐〕岑参

联步趋丹陛，

分曹限紫微。

晓随天仗入，

暮惹御香归。

白发悲花落，

青云羡鸟飞。

圣朝无阙事，

自觉谏书稀。

【译注】

• 此诗入选《唐诗三百首》卷五。
• 联步趋丹陛，分曹限紫微：我们并排走向朝廷的红色台阶，然后分别站在左省右省的列队。趋：小步急行。　丹陛：红色台阶。曹：官署。　紫微：中书省。
• 晓随天仗入，暮惹御香归：拂晓随着宫廷仪仗队进去朝拜，黄昏时浑身沾满御炉香气回归。天仗：皇家仪仗。惹：沾。御香：皇殿中的烟香。
• 白发悲花落，青云羡鸟飞：满头白发力不从心为落花流泪，羡慕别人如鸟入青云展翅高飞。
• 圣朝无阙事，自觉谏书稀：贤明的朝廷没有什么阙事遗漏，自己觉得谏议的奏书越来越稀。阙：通“缺”，过失。谏书：讽劝奏章。

此诗悲叹诗人仕途的坎坷遭遇。诗中运用反语，表达了一代文人身处卑位而又惆怅国运的复杂心态。

前四句“联步趋丹陛，分曹限紫微。晓随天仗入，暮惹御香归” 是叙述与杜甫同朝为官的生活情况。诗人连续铺写“天仗”“丹陛”“御香”“紫微”，好像是在炫耀朝官的荣华显贵；却使读者看到另外的一面：朝官生活空虚、无聊、死板、老套。每天他们总是煞有介事、诚惶诚恐地“趋”（小跑）入朝廷，分列殿堂东西。但君臣们既没有办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，也没有定下什么兴利除弊、定国安邦之策。清早，他们随威严的仪仗入朝，而到晚上，唯一的收获就是沾染一点“御香”之气而“归”。“晓”、“暮”两字说明这种庸俗无聊的生活日复一日，天天如此。这对于立志为国建功的诗人来说，不能不感到由衷的厌恶。

“白发悲花落，青云羡鸟飞”五、六两句直抒胸臆，向老朋友吐露内心的悲愤。这两句中“悲”字概括了诗人对朝官生活的感受。诗人为大好年华浪费于“晓随天仗入，暮惹御香归”的无聊生活而悲，也为那种“联步趋丹陛，分曹限紫微”的木偶般的境遇而不胜愁闷。因此低头见庭院落花而倍感神伤，抬头睹高空飞鸟而顿生羡慕。联系当时安史之乱后国家疮痍满目、百废待兴的背景，对照上面四句所描写的无所作为的朝廷现状，就会清楚地感到“白发悲花落，青云羡鸟飞”是语愤情悲，抒发了诗人对时事和身世的无限感慨。

“圣朝无阙事，自觉谏书稀”结尾两句，是全诗的高潮。有人说这两句是吹捧朝廷，倘若真是这样，诗人就不必“悲花落”、“羡鸟飞”，甚至愁生白发了。这是诗人愤慨至极，故作反语；与下句合看，既是讽刺，也是揭露。只有昏庸的统治者，才会自诩圣明，自以为“无阙事”，拒绝纳谏。身任“补阙”的诗人见“阙”不能“补”，“自觉谏书稀”，反映出诗人对文过饰非、讳疾忌医的唐王朝失望的心情。这和当时同为谏官的杜甫感慨“衮职曾无一字补”（《题省中院壁》）、“何用虚名绊此身”（《曲江二首》），是语异而心同的。所以杜甫读了岑参诗后，心领神会，看出了岑诗中的“潜台词”。

这首诗，采用的是曲折隐晦的笔法，寓贬于褒绵里藏针，表面颂扬，骨子里感慨身世遭际和倾诉对朝政的不满。用婉曲的反语来抒发内心忧愤，使人有寻思不尽之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