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二日

〔唐〕李商隐

二月二日江上行，

东风日暖闻吹笙。

花须柳眼各无赖，

紫蝶黄蜂俱有情。

万里忆归元亮井，

三年从事亚夫营。

新滩莫悟游人意，

更作风檐雨夜声。

【译注】

• 此诗作于诗人只身远赴四川梓州任幕府的第三年。
• 二月二日江上行，东风日暖闻吹笙：二月二日这一天春游到江上，春风和畅，阳光送暖，乐曲悠扬。
• 花须柳眼各无赖，紫蝶黄蜂俱有情：花蕊如须柳芽如眼婀娜多姿，紫蝶黄蜂盘旋飞舞情意更长。
• 万里忆归元亮井，三年从事亚夫营：客居万里之外常思回归故里。柳仲郢处供职已有三年时光。元亮井：陶渊明字元亮，这里用“元亮井”指代像陶渊明那样的归隐生活。亚夫营：汉文帝大将周亚夫屯兵细柳营，军纪严明；这里指代作者供职的蜀中柳仲郢幕府。
• 新滩莫悟游人意，更作风檐雨夜声：江上的新滩不理解我的心意，发出风吹雨打屋檐似的哗哗作响。游人：诗人自谓。

851年（大中五年）秋，李商隐的妻子王氏亡故，为了谋生，他不得不应东川节度使柳仲郢之荐，入幕任节度书记，于同年十月撇下幼女稚子，只身远赴梓州（州治在今四川三台），开始了他一生中最后也是时间最长的一次幕府生涯。此诗应作于公元854 年，即诗人在柳幕的第三年

蜀中风俗，二月二日为踏青节。“二月二日江上行 ”，点明踏青节江上春游。次句“东风日暖闻吹笙 ”，写江上游春的最初印象。和煦的东风，温暖的旭日，都散发着春意，就是那笙声也似乎带着春回大地的暖意。“闻吹笙”和“东风日暖”从听觉和感觉写出了踏青江行的感受：到处是暖洋洋的春意。

颔联“花须柳眼各无赖，紫蝶黄蜂俱有情”，写江上春色。首联描写刚接触外界事物时一种自然的感受，此联是有意寻春赏春。花、柳、蜂、蝶，都是春天最常见的事物，是春天生命与活力的标志，但这一联不仅抒写诗人对春色的陶醉，而且委婉透露出因春色而触动的伤感。“无赖”即“ 无心”，与“有情”相对。花与柳是没有感情的事物，它按自然规律行事，春天来了，便吐蕊、长叶，显示出生命的活力，而不顾人的悲欢哀乐，故曰“无赖 ”。蜂、蝶是有生命的动物，像是满怀喜悦宣告着春天的来临，故说“有情 ”。然而，不管是无心的花柳，还是有情的蜂蝶，它们作为春色的标志，生命的象征，又都和失去了春天的诗人形成鲜明对照。细味“各”字、“俱”字，不难发觉其中透露出的隐痛。诗人写江间春色，写物逐其情，正是为了要反衬出自己沉沦的身世与凄苦的心境。

颈联“万里忆归元亮井，三年从事亚夫营”，转写长期寄幕思归。“万里”、“三年”，表面上是写空间的悬隔，时间的漫长，实际上正是抒写欲归不能的苦闷和无奈。

末联“新滩莫悟游人意，更作风檐雨夜声”，写新滩流水不能理羁愁者的特殊感受，发出风雨击打屋檐的响声。在思归不得的天涯羁旅者耳中，却像是午夜檐上风雨击打的凄凉之声，不断撩动着自己的羁愁。“新滩莫悟”，使诗情曲折有致。

此诗以乐境写哀思，以美丽的春色反衬自己凄苦的身世，以轻快流走的笔调抒发抑塞不舒的情怀，以明白如话的语言表现宛转曲折的情思，具有相辅相成对立统一的艺术效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