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中感秋寄远上人

〔唐〕孟浩然

一丘常欲卧，

三径苦无资。

北土非吾愿，

东林怀我师。

黄金燃桂尽，

壮志逐年衰。

日夕凉风至，

闻蝉但益悲。

【译注】

• 此诗入选《唐诗三百首》卷五。题作《秦中寄远上人》。远上人：上人是对僧人的敬称，远是法号，其事迹未详。本诗属平声四支韵部。
• 一丘常欲卧，三径苦无资：本想长久归隐山林，苦于无钱，举步维艰。一丘：即“一丘一壑”，意指隐居山林。三径：亦作“三迳”，指归隐者的田园。
• 北土非吾愿，东林怀我师：滞留长安不是我的心愿，心向东林把我师怀念。东林：指庐山东林寺，此借指远上人所在寺院。
• 黄金燃桂尽，壮志逐年衰：黄金像烧柴一般耗尽，壮志随岁月逐日衰减。黄金燃桂尽：喻处境窘困。燃桂：烧贵如桂枝的柴。
• 日夕凉风至，闻蝉但益悲：黄昏里吹来萧瑟凉风，听晚蝉声声，愁绪更添。闻蝉：听蝉鸣常引起悲秋之感。益：更加。

孟浩然首次到长安应举不中，滞留至秋天，即开元十五年（727）至开元十七年（729）间。科举考试春天举行，落榜后不离开长安，一般是准备来年再考。孟浩然未必无此打算。秋天到来，他在长安待不下去了，写下了这首诗寄给友人远上人抒发悲怀。诗中充满了失意与追求归隐的情绪。这是一首坦率的抒情诗。

“一丘常欲卧，三径苦无资”，首联从正面写“所欲”。作者所欲原本为隐逸，诗中用“一丘”“三径”的典故。“一丘”颇具山野形象，“三径”自有园林风光。用形象表明隐逸思想颇为自然。然而“苦无资”又和作者所欲矛盾，透露出了他穷困潦倒的景况。

“北土非吾愿”反写“不欲”。“北土”指“秦中”，即长安，士子追求功名之地，这里用以代指做官，此句表明不愿做官的思想。因诗人身在长安，不由怀念起庐山东林寺高僧。“东林怀我师”表明对“我师”的尊敬与爱戴，暗示追求隐逸的思想，紧扣诗题中“寄远上人”。这两句用“北土”对“东林”，用“非吾愿”对“怀我师”，对偶工稳，同时正反相对，相得益彰，更能突出作者的思想感情。

诗人进而抒写滞留帝京的遭遇。“黄金燃桂尽”表现旅况穷困；“壮志逐年衰”，表现心意灰冷。对偶不求工稳，但流畅自然，似顺流而下，正所谓“上下相须，自然成对”（《文心雕龙·丽辞》）。

“日夕凉风至”写“凉风”，“闻蝉但益悲”写“蝉鸣”，表现出秋天的景象。凉风瑟瑟，蝉鸣嘶嘶，使人产生哀伤的心情，加之作者身居北土，旅况艰难，官场失意，呼天无门，故感到“益悲”。

此诗直抒胸臆，感情却难以抒发，借事物表达感情。对“一丘”称“欲”，对“无资”称“苦”；对“北土”表示“非吾愿”，思“东林”是“怀我师”；求仕进而不能，壮志衰颓，流落秦中，穷愁潦倒，感受到凉风、听到蝉声而“益悲”。这种写法有如画中白描，直写心中哀愁苦闷，读来不觉抽象，反显得诗人率真，诗风明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