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

〔唐〕王维

独在异乡为异客，

每逢佳节倍思亲。

遥知兄弟登高处，

遍插茱萸少一人。

【译注】

• 此诗入选《唐诗三百首》卷八。
• 九月九日：即重阳节。古以九为阳数，故曰重阳。忆：想念。山东：王维本太原祁县人，后迁居于蒲（今山西永济），蒲州在函谷关与华山以东，所以称山东。
• 独在异乡为异客，每逢佳节倍思亲：独自在异乡做异乡来的客子，每遇到佳节就加倍思念亲人。异乡：他乡，外乡。 为异客：作他乡的客人。佳节：美好的节日。
• 遥知兄弟登高处，遍插茱萸少一人：遥想兄弟们今天登高，遍插茱萸时会想到少了一人。登高：古有重阳节登高的风俗。茱萸：即草决明，一名越椒，芳香植物。古时人们认为重阳节插戴茱萸可以避灾克邪。

这是王维十七岁时创作的抒情小诗，和他后来那些富于画意构图设色讲究的山水诗不同，写得非常朴素，但却有着强烈的打动人心的力量，尤其是对作客他乡的人们。这种力量首先来自它的朴素、深厚和高度的概括。

王维家居蒲州，在华山之东，故题称“忆山东兄弟”。当时他正在长安谋取功名，对一个少年游子这里毕竟是举目无亲的“异乡”，在茫茫人海中就显得孤孑无亲。第一句“独在异乡为异客”用了一个“独”字，两个“异”字，分量很足。对亲人的思念，对自己孤孑处境的感受，都凝聚在这个“独”字里面。两个“异”字所造成的艺术效果却比一般地叙说他乡作客要强烈得多。在封建时代不同地域的风土、人情、语言、生活习惯差别很大，离开故乡到异地去，会感到陌生、不习惯，感到自己是漂浮在异地生活中的一叶浮萍。“异乡”“异客”，正是质朴而真切地道出了这种感受。

作客他乡的思乡怀亲之情，在平日自然也存在，但一旦遇到“佳节”就很容易爆发出来。这就是所谓“每逢佳节倍思亲”。佳节是家人团聚的日子，而且往往和对家乡风物的美好记忆联结在一起，所以“每逢佳节倍思亲”就是十分自然的了。这种体验一经诗人道出，它就成了千百年来最能表现思乡感情的格言式的警句。前两句不经任何迂回而直插核心迅即形成高潮。

诗的后两句，如果顺着“佳节倍思亲”作直线式的延伸就不免蛇足。作者采取另一种方式：紧接着感情的激流出现了一泓微波荡漾的水面，看似平静，实则更加深沉。

重阳节登高时佩带茱萸囊，据说可以避灾。三四两句，如果只是一般化地遥想兄弟如何在重阳日登高佩带茱萸，而自己独在异乡，不能参与，虽然也能写出佳节思亲之情，但会显得平直而缺乏新意。诗人遥想的却是：“遍插茱萸少一人。”意为遗憾的不是自己，反倒是兄弟们的缺憾更须体贴，这样表达曲折有致而出乎常情。这正是本诗的新警之处。